【AC1/Desmond】阿尼穆斯掉线一秒钟

戴斯蒙德是一名时年二十五岁的有痔青年,错了,是有志。作为年纪轻轻就逃家追求自由的潮流儿,他渴望同世界保持同步联系,他希望和新奇的事物接触,尤其是其他人无法轻易看见、听见、感受到的独一无二的东西或者事物——

“妈的!”

粗鲁的咒骂在戴斯蒙德·迈尔斯的头脑中像节日礼花一样,炸开得五彩缤纷。

阿尼穆斯是经由人手书写出的世界。人站在伪神的殿堂里,不是真正万能的上帝安拉阿胡拉马兹达,所以人类本身只能给予自己的造物以自身相同的属性,阿尼穆斯就是在这样的大前提下毫无征兆地出现了bug。

作为唯数不多能够回溯祖先基因记忆的伟大仪器,阿尼穆斯掉入虚拟bug陷阱的方式也非同一般。如果用戴斯蒙德的视角来具现化地描述对此次bug事件的直观感受大约应该是如下一幅热闹的场景——

身为戴斯蒙德的第NNNNN代祖先阿泰尔·伊本-拉阿哈德正身处在一场可以同现代好莱坞动作片相媲美的逃亡之中。男人的步履飞快,在阿卡城西面海防堤岸的锯齿口上不断飞身跃起,长如鸟羽的伊兰白袍随着奔跑跨出的每一大步而快速摇摆,发出类似鸟儿振翅般的高速响声,与之一同被带起的还有路人商贾们恼怒的呵斥。全身盔甲的圣殿骑士们在刺客大师身后疲于奔劳,活像是走一路掉落一地的铁罐,摇摇晃晃,叮铃桄榔。虽然他们的身影已然远去,板甲和腰际长剑碰撞汇集成的噪音依旧令路人侧目。

悲剧总是发生在意想不到的瞬间。阿泰尔沾沾自喜地认为这次铁定可以像往常一样轻松逃脱,可是古老的阿卡城似乎对他的来去匆匆相当不满,于是海堤朝刺客伸出了挽留的手,一块尖锐的突出岩石勾住了刺客的长下摆,用力奔逃的向前力量与之展开片刻的拉锯交战之后,响亮的衣箔被撕裂的声音追上男人的双脚,缠绕上去,让稳健的脚步变得踉跄,让易于立足的海堤岩石变得崎岖,让原本奔跑潇洒的刺客收不住力道,笔笔直地冲出了海堤的边缘。

和优雅的海鸟们唯一的区别,鸟儿们会在俯冲贴近浪花绽放的白色花瓣时平展翅膀,犹如张满风帆的加里船轻盈地滑过黑色的礁石,而阿泰尔·伊本-拉阿哈德的姿态则更接近于在山巅被闪电劈成两半的石块,一头扎向美丽的蔚蓝大海。

如果阿泰尔会游泳,倒也不算太难看的逃生姿势,仅仅是如果。

眼看着地中海敞开臂膀,即将把自己塞进那满是咸鱼行腥味的怀抱,阿泰尔除了绝望感受不到其他的任何情绪,有那么一瞬间,他还颇具有黑色幽默地幻想了下自己横拍在水面,激荡起一朵完美的十八角水花。

然而在进行中自然法则因为阿尼穆斯不解风情地系统bug嘎然而止。

黎凡特的刺客大师维持着半个脑袋浸没在海水之下的美妙身姿,戴斯蒙德·迈尔斯的意识偷着这个空当浮出了水面。

美国小青年立刻意识到系统似乎出问题,认为自己很快会被AI的自动监控机制弹出去,可惜在等待了挺长一段时间后,他发现静止在周遭的世界完全没有变化的打算。不仅如此,虚拟的古代世界似乎认定美国佬是属于它的一部分,连带一并固化了他的行动。戴斯蒙德不能弯曲哪怕一节指骨,也不能让声带振动分毫,甚至连眼球的转动一下也无法做到。于是在认清阿尼穆斯的系统故障是何等的恶势力之后,很有涵养的迈尔斯先生在脑内再次骂了个精彩绝伦。

但是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呢?他只能屈服在人造的陷阱下,以历史上任何一名隐居苦修行者都会为之羡慕的脑袋倒栽进大海的高难度模样,成为一名临时的哲学思考者。

圣殿骑士团居然还指望利用这样一台有毛病的仪器找出古老的真相,实在太好笑了!

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念头很自然。半个月之前美国大男孩被莫名其妙地绑架到了某处实验室,被威逼必须配合荒唐的基因实验,美国人头脑中的现代认知在第一时间狠狠地嘲笑着严肃的古老神秘。对于普通人的戴斯蒙德·迈尔斯而言,所谓的刺客,所谓的骑士团,所谓的伊甸园碎片,应该是存在于小说和游戏中的文字图片罢了,怎么会有人蛋疼得把传说当真?对于在“农场”里长大的戴斯蒙德·迈尔斯而言,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即使是个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半吊子刺客,戴斯蒙德很清楚自己竭力想要抛弃的那一半身份对敌人并非一无所知。嘲笑得越是夸张,就越像是自我保护式的逃避。逃避对过去的否定,本身就是一种极具讽刺的肯定。

美国人非常想摇晃下脑袋,把刚才的荒谬念头甩向地中海深处。基督耶稣安拉佛祖,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么颓丧的想法?啊,他明白了,是因为头朝下导致的,半个脑瓜被凝固的海水打湿,一定是脑子进水被融化了!没错,一定是这个原因,谁让阿泰尔是个不会游泳的大傻瓜呢!

于是很自然而然地,迈尔斯先生把思考的尖锐长矛对准了那名遥远的祖先。一千年后的美国有为青年居然会同中东的黑皮肤男人因为一台会出故障的仪器建立起血缘联系,阿泰尔的右侧嘴角因为打架而负伤,戴斯蒙德也有一道浅浅的白疤,而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是一名刺客,美国人恰好也被半强迫地被打上过“刺客”的职业烙印。所以,现在只能把一连串的巧合推给宿命了吗?

戴斯蒙德·迈尔斯试图用力鼓起胸腔呼出一口气,不过他很清楚自己意识所寄宿的阿泰尔躯壳此时此刻静止得如同被封印在琥珀里的蛉蜓。

宿命论,实在太不负责了,哪怕是阿泰尔·伊本-拉阿哈德生活在过去的古人也不 曾轻易成为命运女神的信徒,更何况是自诩为现代文明一员的戴斯蒙德·迈尔斯。

困惑笼罩住了美国人。这不会是他头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感到无所适从,以他的年龄和知识,的确无法找出一条足以说服自己停下怀疑的理由。自小就被亲人在耳畔重复的刺客同圣殿骑士们旷日持久的争论和厮杀,让戴斯蒙德从其他途径了解到的历史看上去更像是一场虚无的阴谋论,对于每天需要为工作房租油价上涨而发愁的现代人来说,神秘组织的灌输和引导太不友善,太不切实际了。戴斯蒙德讨厌被夹在思维漩涡中不断地自我否定、下一秒又得出否定之否定的结论,就像是被关押在警察局的审讯房间里,四面全是反光玻璃组成的墙壁,他赤脚站在中央,没有镣铐,却全然没有自由可言;他只能看见自己,却永远不知道有什么人在什么地方窥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他鼓起勇气走向正面向自己的玻璃墙壁,他被固定在阿卡的海防堤坝外,他沉睡在阿布斯泰戈某间地下实验室的手术台上;

他看见金发的人影倒影在玻璃表面,他只能望见不会流动的天空的一隅,他的双眼因为抗拒世界的真相而紧闭着;

他因为恐惧而放声呐喊,他无法发出半点声息,他沉默不语;

我究竟是什么人,这个问题太过于抽象,于是镜中的金发影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戴斯蒙德·迈尔斯,你经历的一切不是宿命,而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负担。就像阿特拉斯其实可以选择,但是最终他还是肩负起了世界的重量。”

迈尔斯先生很没形象地大喊大叫着从阿尼穆斯中惊醒。额发向后梳的金发男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金发的女子正弯腰望向他。

“很抱歉,戴斯蒙德,系统出现了未知异常。你的意识被强行弹出来了,可能会有短暂的不适应,我建议你再躺一会,博士很快就会过来了。”

经历了一段长时间的沉默,美国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金发女子,甚至让对方感到了被冒犯而微微皱起了眉头。

“金色的,阿特拉斯……”

“嗯?你刚才说什么?”

戴斯蒙德的声音嘶哑而微弱,听上去更像是呓语,金发女子不怎么在意,所以没有追问下去,美国人趁机转换了个话题,“系统故障的原因是?”

女子摇了摇头,“还不清楚。博士下令彻查系统,在没有查明原因之前会暂时冻结对你的实验进度。”

嘴上嘟囔着“是吗可以轻松休假了”,美国人挣扎着从阿尼穆斯上坐起来,晕眩和乏力紧紧地裹住他,于是他随口问道:“对了,我被困在系统里多长时间了?”

女子奇怪地瞥了戴斯蒙德一眼。

“只是刚刚发生的事,一秒钟而已吧?”

年轻的刺客斜撑着昏沉沉的脑袋,喃喃地重复了好几遍“一秒钟”,表情却像是经历了十个世纪那么沉重。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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